又是周五傍晚。写完术后记录、医嘱、交代好晚间监护事项,刘军(化名)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表——6点20分,“哦!来不及了!”以北京的交通拥堵程度,用1个半小时跨越半个城区赶晚上8点的火车,是有点悬。刘医师匆匆收拾了简单的行李,打车直奔火车站。
这位北京某三甲医院的心脏外科主任医师,每周五傍晚都要往火车站赶,为的是能在周六一早赶到中部某市那家市级医院的手术台前,以弥补自己在北京医院获得的收入的不足。
当然,这叫“走穴”——一个最早出现在演艺界的行当。不过,刘军更愿意用一个听上去不那么灰色的概念定义自己的行为——“异地行医”。
按现行《医师执业法》规定,除了“会诊”,医生只能在注册的医疗机构为患者看病治病,医师的执业行为必须在注册地点、注册范围内实施。如果同时在多个地点行医,严格来说属于“非法”。
由于每周都要把“违法”的名声来回背一遍,刘军期盼着有朝一日真正成为一名光明正大的“自由人”。这一梦想现在似乎不那么遥远了——1月底公布的新医改方案提出:“要探索注册医师多点执业”。
“听到这个消息,我们那里的医生们都很兴奋,大家过年都在议论这个事,都在等着具体实施办法。”刘军说。
周末的走穴手术
作为北京“出来”的医师,“受邀”到其他城市医院做手术,一般都是一些地方基层医院没法做的高难度手术,比如脑外科、心外科手术等。
刘军“走穴”的常规时间表是,周五晚在北京乘火车南下,周六早上到达中部某城市医院。一个手术大约5小时左右,周六、周日连续两天做4台手术,周日晚再乘火车返回北京。第二天一早重新出现在自己单位的手术台前。
不是所有医师都有机会去异地行医。从学科上来看,一般是做外科手术的才有“资格”出去,而且医师本人得有一定职称、手术经验和名气。“我们医院近300人高级职称医师队伍中,能出来的也就十几个。”而像刘军这样有心脏外科领域高级职称的,在全北京也为数不多。
“单位也知道这些,但并不大过问。”刘军说,“有时候还给开证明,方便在地方主管部门登记注册,以会诊名义做手术。” 按照现行法规,医生异地会诊,要到会诊所在地卫生主管部门登记备案。
刘军每一次以会诊的名义“出去”,都有备案。但显然,会诊不可能每周都有,一切仍然得益于自己单位和对方卫生主管部门的睁只眼闭只眼。
“单位是考虑到医师收入低,所以也默许我们利用假期出去挣点小钱。”刘军解释说。
在加入“走穴”队伍之前,作为一名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,刘军每月正常收入约为5000元上下,其中基本工资2000元,奖金约3000多元。
看起来还可以,但相比工作强度,刘军认为“边际效益太低”。“多半时候一天连做4、5台手术,从一早做到半夜,再怎么辛苦,手术一分钱提成都没有,做手术超过晚上8点的,一次就给10元补助。”
刘军的同事们拿的也差不多,最多的只差1000元,比如主任级别护士,少则只差几百元,比如副主任医师,“基本上是大锅饭”。
单位也不给解决房子,只能住到郊区。在走穴之前,仅凭每月的正规收入根本不用想在北京市区买房。“国外像我这个外科领域的教授级别的医师年薪能拿到200万美元啊!而我国的心外科领域的技术水平并不比国外低。”刘军一想起这个就有点不平衡,“外面传说医生开大处方、拿回扣、拿红包如何厉害,其实医生并不都是这样,比如我们做外科手术的,药费不多,不可能拿多少药品回扣。”
现在,依靠走穴,刘军对自己的收入终于“比较满足”了——每周末出去做4台手术,每台有2000元的劳务回报。做一台这样的心脏外科手术,一般需要一个12人的团队才能完成,其中单手术费只收2000多元,加上其他的监护费、药费、耗材费等,共需要4万多元。
由于各地综合成本不一,同样的手术,同样由刘军来做,如果是在北京的单位,一台的花费要6万多元,其中手术费2400多元,只是在北京,刘军一分钱提成也拿不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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